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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曾銜落梅,遺于杜甫的詩箋?

時間:2025-07-10 16:26:42|來源:解放日報|點擊量:488

■卞毓方

吉光片羽

頤和園昆明湖南岸,一張靠背長椅,遙對北岸佛香閣的鎦金寶頂。30年來,這處風水寶地已成為我的“第二書齋”。癸卯年霜降日清晨,我帶著一本《唐詩選粹》在此就座,綠沉沉的封面與碧湛湛的湖水交相映照,賦予我超然物外的氣定神閑。

說不清是陽光追逐秋光,還是秋光追逐陽光,忽有一陣西北風襲來,把萬壽山的倒影晃成虛幻的蓬萊,而游艇也如傳說中的八仙過海,卷起的浪花自有一派朗然氣概。我目光一轉,隱約看到從十七孔橋方向駛來一支水鳥船隊——七只綠頭鴨,排列成楔形,向南岸游來。雄鴨高傲地昂著腦袋,深綠的長頸閃著翡翠的幽輝,悠然顧盼,神氣活現。尾隨的六只雌鴨步伐一致,它們劃開的水紋,讓我——初見那回——不禁想起宋徽宗銀畫鐵鉤的瘦金帖,雖說大不恭敬,倒有幾分形象。

三年前某個春日,我曾一時興起,拿面包屑投喂這群御苑后裔,從此結下了心照不宣的默契。嗣后我每次進園,午餐之外,總要額外準備一個面包。今天,它們一如既往,游到我駐足處停下,靜靜等候既定的饋贈。當我打開挎包,猛地愣?。禾炷?!出發時考慮到湖邊風涼,臨時塞了一件毛衣,卻忘帶桌旁的午餐和那個必不可少的面包。嗐,真是老糊涂!這下怎么辦?讓我如何向這伙跨界的老友們交代?無奈之下,我只好拱起雙手,向群鴨致歉。雌鴨開始交頸私語,不知它們是理解,還是責怪。倒是雄鴨大度而又果斷,它引頸一鳴,率領隊伍向西堤緩緩游去。

沒過多久,殿后的那只雌鴨忽然掉頭折返。是來告訴我下次別忘了,還是安慰我不必把這次失誤太放在心上?我站起身,將書本擱于岸邊的青石,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。只見它游至跟前,大搖大擺地踏上石階,蹼掌踩過,留下一行水墨般的竹葉印痕。然后,它走到書本前,伸出黃玉般的長喙,輕輕掀動書口——居然把書掀開了,目光落在杜甫的詩句“細雨魚兒出,微風燕子斜”,似乎在審讀。莫非它也識字?又掀開一頁,是王維詩“蓮動下漁舟”的插圖。這是它熟悉的物事,應該能看懂的吧。突然,令人激動的一幕出現了:它再次掀開一頁,拍打著翅膀,嗖一聲抖落一根褐色羽毛。我定睛看,那根褐羽正好覆在王維的另一首詩句“行到水窮處,坐看云起時”,難道它也能體會“勝事空自知”?難道它也向往“談笑無還期”?

如今,那根褐羽成了我的書簽。某日翻閱杜甫詩選,見它插在“泥融飛燕子,沙暖睡鴛鴦”一頁,忽悟莊子所說“天地與我并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”并非虛言。焉知這只野鴨,不是唐朝的一只金絲燕,也曾銜一瓣落梅,遺于杜甫的詩箋呢?

長椅書緣

常有人問我:“南岸有什么好,既無景點,又少游客?”我總笑答:“山水共享。沒有景點,恰是它的特點,游客不多,正得清靜。”

那日,我去得晚了。盡管游客不多,但我慣坐的那張長椅已被別人捷足先登——上面放著一柄傘、一件咖啡色夾克,以及一摞書。這種情況說明物品的主人就在附近,是暫時離開,很快就會回來。我只好退而求其次,坐到岸邊一塊大青石上。這塊石頭也是我摯愛的,前階臨水,正好可以踏腳,后階半聳,權充靠背,是木椅之外的另一種石椅,別具天然野趣。

手中沒有書,只有手機。湖南雪峰山文化研究會邀我夏季前往采風,先行發來四十余冊會刊《雪峰文化》,是電子版的。手機閱讀不如紙本閱讀暢快,我讀幾頁,就放下。古往今來,天南地北,胡思亂想一陣。再看幾頁,又丟下。重回思接千載,視通萬里。

就這樣坐到中午,那張長椅的“主人”仍未現身。我感到有些疲憊,便起來活動活動。走過長椅時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摞書上。瞅了瞅書脊,基本是科技類的,唯有一本《袁隆平傳》讓我眼睛一亮。我將要去的雪峰山地區,正是袁隆平的“發跡地”。更巧的是,1972年,我生平第一次采訪的對象,便是當時執教安江農校、尚默默無聞的袁隆平。

緣分驅使,我毫不猶豫地拿起《袁隆平傳》,坐回湖邊閱讀。綠蔭如蓋,光線適度,心情愉悅,一頁一頁翻過去,不知不覺已是午后四點。

那位“主人”依舊沒有回來。

我家離得遠,如果不趕快動身,便要誤了晚飯。經過幾番躊躇,我從筆記本上撕下半頁,寫下留言,夾在書中:“敬愛的先生:原諒我未得允許,擅自閱讀了您的書。因為不久將前往袁隆平的水稻基地——雪峰山地區采風,故一睹為快。”

次日,我早早再來,椅上已無昨日之物,唯有一張便條,借透明膠帶粘在椅背:“尊敬的先生:今天我占了這座位,看到西堤花開,于是輕裝前往一逛。在豳風橋上,偶遇多年未見的發小,他拉我去萬壽山下的聽鸝館話舊,酒喝高了,便在那兒墜入夢鄉,直到傍晚才回。您提到《袁隆平傳》,能使您一睹為快,也是這本書的緣分。您說到采風,想必是位作家,期待您關于袁隆平院士的力作。”

落款處留下姓名、電話。猜想是位科研界人士,也是性情中人,開誠相見,肝膽相照,值得與之交流。昨日在此與他軌跡交錯,一得長椅牽線,二得《袁隆平傳》搭橋,三得留言結緣。不過,他期待的關于袁老的回憶文章,尚是未來式,現在回電未免過急,還是等到今年夏天實地尋訪、文章撰成,再與他聯系,或許更為恰當——也不枉造物冥冥中的排布。

琢句與禪心

有時,我不帶書,只揣一個小本本、一支筆。獨坐湖邊,瞑目斂神,任思緒在空蒙之中浮沉。這當兒,腦筋格外靈醒,常常有好句子、好設想驟然躥上心頭。

我有不少作品,源自這種禪境下的“神光乍現”。年歲漸長,漸悟所謂靈感,并非神諭,而是心竅陡然洞開,黑暗中倏地一束光,奪目而耀眼。你當疾伸“霹靂之手”,一把攫住。就像感覺釣鉤卡住魚鰓,須得猛地一甩釣竿,將魚生生拽上岸。倘若動作稍慢一拍,對不起,魚兒就此遁入水底,徹底拜拜。

有一陣子,我沉迷于鍛煉金句。剖析木心的《素履之往》,掌握其修辭套路:利用比喻、雙關、夸張、悖論等技巧,仿佛編程設令——輸入命題,吐出雋語。我如法炮制,例如,“失手的,往往是高手”“天才與瘋癲的唯一區別,在于他真的是天才”“油田地表常是沙漠,天才外殼常是冷漠”。又練習模仿古人絕句,如杜甫的“香稻啄余鸚鵡粒,碧梧棲老鳳凰枝”,仿作“銅駝臥老荊棘月,石馬嘶殘陵闕風”;李商隱的“斷無消息石榴紅”,仿作“忍教零落杏花白”。如此沉溺半年之久,欲罷不能,樂在其中。

半年后的一日,我赴西山訪友,歸途繞至昆明湖南岸。正值黃昏,余霞散綺,波光不興。坐于湖畔長椅,抱臂凝神,腦海一片澄澈,偶有佳句,如魚兒躍波,動感十足。正欲拿筆記錄,方驚覺——隨身僅帶了筆,未帶本子。平素不過是小事,此刻卻成大難。前一句不錄下來,后一句便遲遲不出,像排隊過關,必得前一位通過,后一位才能跟進。無奈,我只好把擒獲的句子挨次寫在掌心。待雙掌寫滿,正不知向何處落筆,猛然一拍巴掌:用手機??!食指作筆,屏幕為紙,不亦快哉!

可惜這“妙想”只燃燒了片刻,便迅速冷卻。原來,筆與紙才是寫作的“絕配”。紙哪怕再小再差,只要是紙,就天然適合記錄。而手指與手機屏幕,固然是技術進步的象征,但指頭太粗,屏幕又太小,加上轉換中的障礙,輸入某字,常常跳出的是另一個字——猶如去飯店點菜,要的是西紅柿炒雞蛋,端上來的卻是西葫蘆炒山藥蛋——說不出的膩歪。

后來的后來,我干脆停止“金句實驗”。有人或許質疑:這豈非“因噎廢食”?你可以這么認為。畢竟,煉句也是寫作基本功。我這么做,不過是雕琢過度,陷入審美疲勞而已。我體會,文章中的金句,貴在情之所鐘,心之所系,靈感自由迸發。它有溫度,有氣息,也有韻律,歡快而流暢——不僅作者感受到,讀者也一樣。而按照模式向壁虛構的美辭麗句,多半像紙花,缺少那種文字跟讀者——不,生命跟生命——的同頻共振。

就像此刻,我寫下這一篇,不為雕琢章句,只為存留一份禪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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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責任編輯 / 詹云清

  • 審核 / 李俊杰 劉曉明
  • 終審 / 平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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